救贫风水杨筠松

杨公筠松,字叔茂,生于唐太和八年(公元834年),卒于唐天佑三年(公元906年),是窦州(今广东信宜县)人,精堪舆(水风)术。僖宗朝,官至金紫光禄大夫,掌灵台地理事。黄巢犯阙,志欲归隐山林,传偶遇九天玄女,授以天文地理之术。断发人昆仑山,后以地理术行世,时称“救贫先生”。《江西通志》载:黄巢破京城,杨筠松乃断发经仑,步龙一过虔州,以地理术行于世,常扶危济困,称救贫先生是也。卒于虔,葬于药口。

明朝嘉靖 15 年(公元 1536 年)董天锡编撰的《赣州府志》,清乾隆钦定的《四库全书》中均有关于杨筠松的记载。后来,杨公定居沙河镇境内杨仙岭。他在杨仙岭设坛修研学术,传授高徒,研制杨盘,与赣州融为一体,故《四库全书》载曰,杨筠松赣州人,不无道理。杨筠松在赣南的兴国、于都和宁都一带广招徒弟,开展讲学活动,授以青鸟术。杨仙岭还有杨筠松当年设坛讲学遗址。

  杨筠松有不少风水著述。他曾撰有《撼龙经》、《疑龙经》、《都天宝照经》、《青囊奥语》、《葬法倒杖十二法》、《天玉经》、《杨公金函经》、《金刚钻本形葬图抉》、《立锥赋》、《黑囊经》等,为堪舆所宗。其中《撼龙经》专言山龙脉络形势;《疑龙经》上篇言于中寻枝,中篇论寻龙到头,看面背朝迎之法,下篇论结穴形势。《葬法倒杖》是专门论述点穴,有倚、盖、撞、粘等各种说法。风水术中崇尚理气一派的,都推许杨筠松的理论。

五代后梁时,相地师曾文迪,相传为杨筠松嫡传弟子,曾氏著有《曾氏水龙经校》、《青囊序》等书。

十年苦學初成名

何氏生了益仔,對他好心撫養,視若掌上明珠,粲都亦很高興,對益仔待如親生.

時光流逝。益仔從呱呱墜地到牙牙學語,不覺已經七歲,到了讀書的歲數了。於是,夫妻商量起孩子念書的事情來。粲都對何氏道:「夫人!孩子念書的事,我原想請位先生到家裏來教他,多些束脩倒不打緊,只是他年紀太小還不懂事,關在屋裏沒個伴,還恐養成孤僻習性。

我們家離私塾不遠,那裏有孩子作伴,先生姓董,又是個有學識、教書盡責的人,不如讓他到那裏去念書,打個底,過兩年再作計較,好嗎?」何氏認為丈夫説的有道理,點點頭,説:「也好。」

將開學了,粲都領着益仔去報名。見了董先生,説明孩子念書的事。先生詢問過名字、歲數,當即翻開冊子來登記。粲都説:「董先生,益仔是個奶名,現在讀書了,請你給取個『書名』吧!」董先生放 下筆,默思起來……

董先生是本村人,知道粲都原有兩個兒子,一個叫筠翌、一個叫筠賓,都要了個「筠」字。默想一回,便説:「你兩個較大的孩子都取了個『筠』字,取這個字好。筠為竹,有亭亭玉立之姿,再取個松字,松蒼勁,有傲雪藐霜之性。就把這孩子取名為『筠松』吧?」

粲都覺得先生給取的名字頗有含意,説聲「叫筠松好」。又轉對兒 子道:「記住!先生給你安了個名字,叫筠松。以後人家問你名字就説 叫作『筠松』,記得吧!」益仔低頭微笑,説:「記得。」

按伯仲叔季在兄弟排行裏,「叔」代表第三的意思,筠松自己取字 「叔茂」,又安了個「救貧」的號,這都是以後的事。

筠松在私塾念書,開始是認些簡單的字、描紅。到一定時候才「開講」。開講也叫「點書」,就是先生照書本念一句,略加解釋,弟子跟着讀一句。説是「講」,其實沒甚麼具體解釋,更説不上聯繫實際。課文是不分段落、不分句的,點書點到那裏就在那裏用紅筆圈個記號, 下次續着講。

先生講過的書,弟子要熟讀,能背得出。因為講書沒有結合實際、 逐字逐句解釋,許多弟子像唱山歌一樣背得出,卻不懂文字和每篇課文的意思,有人把這叫「倒米下河,讀死書」。

筠松與眾不同。先生講了的要做到能認、能寫得出、懂得意思。有時一篇課文裏有幾個「子曰」,有時有小注,有的則沒有。他闹不懂,問先生。先生解釋「子」是指孟子、孔子。「曰」,説也!這似乎解釋淸了,但筠松覺得還不明白。因為,這裏的「子曰」是孔子説,那裏的「子曰」就不一定是「孔子説」了。由於他善於思考,往往提出一些疑問,連先生也解答不了,竟弄得先生有時尷尬。

也是筠松天稟聰穎,又肯學肯鑽,三四年時間過後,課本中有些還未「點」的他也能認能解,稍後還寫得一般文章。先生很看重,更加悉心指教,使他的學業更有進展。五六年以後,便能寫出一些比較像樣的文章。

粲都很關心筠松的學業,不時督促,還常問先生,先生則每每誇筠松用功。並預言:此生前程無量,以後必成大器。

令粲都困惑不解的是,筠松到十多歲時,竟對風水方面的東西頗感興趣,每遇村人建宅葬墳都走去看,對風水先生講的甚麼「利」與「不利」、「佳址」、「凶宅」覺得好奇。並且找些風水書籍看。粲都怕他影響學業,叫他專心讀書,不要「心野」。他嘴上説好,卻我行我素。 个過並不影響讀書罷了。

宣宗大中丙子(八五六年),筠松十六歲了,次年要舉行省試。按規定,省試以前要舉行預試。預試入選的才能參加省試,省試得中的成為「舉人」。過三年,京城舉行大比,這叫「會試」,得中了便成為 「進士」。

筠松想着參加省試,因而更加專心攻讀,苦習舉業。除平時用功讀書外,自己試作了多篇文章。對一些自認為作得好的還交給粲都看。粲都雖然有點文墨,畢竟對文章難分優劣,問筠松:「這些文章,你自己 認為寫得如何?」筠松答説:「還可以。」粲都見他有些自滿自恃,自 己又難判好差,便説:「這樣吧,過些時候我請先生到家。來讓他們看看你的作文,評判評判,也好指教你。」筠松自是高興。

粲都把教過筠松的董、楊等老先生請到了家。叫筠松拜見先生後,又叫他把作文交給先生看,請先生對作文寫得是好是差務必直説,指出錯誤,認真指教。

幾位先生接過作文,一邊飲茶,一邊交換着看,都覺得文章寫的不錯。誇説:「字好,文也好,有的文章像是出自有文才人的手筆。」幾位先生因都是長輩,筠松又是自己的弟子,都有望「子」成龍的願望, 在誇讚的同時,也對存在的缺點毫無顧忌地指出。粲都坐在一旁聽他們評説,見他們既誇讃又能指出缺點,甚為高興,一再表示謝意。

這次評判使筠松受到教育鼓勵,增長了寫文章的知識,得益匪淺。

十七歲在省試中便不覺得很難的中了舉。

筠松中舉後又作京試的準備。他記住前人「吾嘗終日而思,不如須臾所學」的話,繼續發奮研讀。並且按照書本上説的「讀書不能光靠死 背硬記,應對『經』的義理、『史』的筆法、『詩』的文采、『子書』 的精華細心琢磨才有得益」的話做,每學一篇都認真思考,領會意思, 從而不斷得到提高。在認真讀書的同時,又像過去那樣,自己設想命題,字斟句酌地寫了一篇又一篇文章,真正做到了「學而時習之」、 「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」。

粲都見他終日埋頭書齋、苦思冥想的樣子,喜中有憂。尤其何氏生怕他累壞了身子,往往説他「何必那麼認真」,叫他要走動走動。筠松知道父母是關心自己,叫他們不用擔心,並説「明年大比,我想赴京一試,不認真準備,到時難以從容應試。」父母見他渴望進取,不好再説什么,便任他自己。

一日,筠松悶坐房,拿過書來隨手翻了幾页,因為這些書都是看过幾遍了的,加之心煩疲倦,怎麼也看不下去。於是便躺倒床上休息。

谁知一躺半天都不想起來。後來竟不思飲食,一連幾天躺着,病倒了。

粲都夫妻見他躺着起不來,問他哪裏不適、得的甚麼病。筠松也説

不清,只是説:「有些頭昏、時冷時熱,很困乏。」

粲都請來醫生診治。醫生抓過脈,看了舌頭、指頭,説是「經絡不暢,似有感冒風寒,要發散發散,表一表」。 隨即要了紙筆,開了個藥方:细辛、北芪、甘草、熟地、薄荷…..生葱为引。 方子交給粲都,囑抓两帖煎服。 粲都持藥方抓來藥,何氏煎了端給筠松服下。

筠松服了這「表」藥,好了!表得大汗淋漓。因為出汗過多,病一時沒有治好,身體反而覺得更疲倦了。

其实,筠松並非真病。是因為長時間缺少活動,用腦過度,以致身體逐漸虛弱所致。得了這場病,一連好幾天沒有看書。幾天之後走動走動,身體恢復了,他得了個教訓。此後繼續用心學習,但不再把自己整 天關在房裏,而是早起外出散步,既呼吸清新的空氣,又活動筋骨,觀賞山巒、田野和大地透出的一片生機……

光陰荏苒,科考的日期眼看臨近了。筠松得父母同意,打算提前一些時間上京赴考。粲都為他籌備了盤川銀兩,何氏為他檢點衣帽行裝, 臨時又買了一頭騾子。父母叮囑:路上小心,不必着急趕路,要早點投宿…… 筠松一一答應。

啟程這天,筠松早早上路。由於時間充足,飢餐渴飲,曉行夜宿, 慢慢行走。儘管沒甚耽擱,又騎了騾子,在途也一月有餘才到達長安。

到了長安,筠松見離考期還有好幾天時間,便想找個較僻靜的地方住下,以便看看書,再溫習溫習一些作文。於是,經過探問,便在安平里找了個客棧住下。

筠松在客棧休息兩日,覺得已經沒有了疲勞,第三日便穿戴整齊, 到長安街上遊逛。

長安城,一名大興城。西漢高帝七年 (公元前二百年)自櫟陽徒都於此(周武王亦曾建都於此)。其後東漢獻帝初、西晉愍帝、前趙、前秦、後秦、西魏、北周皆定都於此。人言是六朝古都,實係十朝京城。 長安城因歷朝帝王所居,屢經修整,房舍較為整齊,街道亦比較寬闊。

筠松在街上漫步,東觀西望,許多聞所未聞、見所未見的東西目不暇接。只見男的衣冠楚楚,人物軒昂;女的綾羅珠翠,嬌艷非常;店舖排列,商曹云集,一片繁華景象….. 筠松看後眼界大開,感觸良多,不禁與嶺南「不毛之地」相比,直覺天壤之別。

他遊逛了半天才回到客棧。因閑着無事,又信手把以前作的且看過幾次的文章拿來看看。原想這些文章是認真推敲、幾經修改後才定下稿的,頗算是得意之作。不知是到了京城見識與前不同,還是別的甚麼原因,此時再看又覺得寫的並不怎麼好了,想起考場的作文非比平常,竟有些氣餒,擔心起這次大比會「名落孫山」來。其實,這些文章確是寫得不錯的。

到了考試這天,筠松偕同各地來的考生步入考場。那靜謐的氣氛自不必説,各自的心情更難以描述,筠松卻顯得鎮定自若。幾道考題發下來,筠松一看,有的竟和自己原先設想的題目不太偏離,因而略加思索便拿起筆來應答,作起來不覺很難,沒多久便作完交了卷。

考試完畢,他回到客棧回想應試的情景,忖度自己的答卷,覺得得中有望。想想發榜的時間不會要很長,難得來京城一場,自己帶的盤纏足夠,便在客棧多住些時曰,靜候發榜。

筠松住在客棧,除到京城各處走走看看外,也偶雨邀新結識的一些考生到近處的名勝地遊覽,藉以消閑。

一日,金榜高貼,消息迅速傳開,整個長安城沸騰起來。「懸了榜 囉!」「看金榜啊!」到處相互傳説。前往看金榜的人絡繹不絕,貼榜 的地方則是人山人海,圍得水泄不通。

筠松聽得懸了榜,立即前往觀看。可是貼榜的地方圍滿了人,站得遠了怎麼也看不清。於是,擠!濟!逐漸靠近。好不容易濟了進去,一看,哈!自己榜上有名,心裏陣陣高興。

經過拜謁主考、會晤同年等應酬,不過數日吏部便發下了文書。得中的,有的分派在朝任職,有的放了知縣,有的…… 筠松被授了個「掌管靈台①地理」的官,時筠松二十歲,為懿宗咸通庚辰年(公元八六〇年)。

①靈台,即長生殿,皇家祭神的地方。掌管「靈台地理」,即專管皇家祭祀和風水地理等事務。

棄官為民操舊業

楊筠松做了執掌靈台地理的官,其職守僅是負責長生殿的祭祀和巡察、查禁皇陵有無砍伐林木、挖礦設窖等事務,此外,沒有更多的事要做。因此,對風水更加刻苦鑽研。閑着無事時常找些風水書籍看,一時找不到便覺心裏難過。

  • 他想起《瓊林御庫》那琳琅滿目的典籍,料定內中必有關於風水的,自度掌管靈台地理,到御庫借些風水地理書籍看會有一些方便,於是徑奔御庫而去。

《瓊林御庫》在皇宮附近。那裏一條布滿豬紅色門釘的大門終日緊閉着。裏面有好幾座單庫,每座庫都編了號,在門首寫有一號庫、二號 庫、三號庫、四號庫….. 字樣,庫房裏分門別類地存放着各式各樣的名贵稀物,如象牙雕刻、古鼎玉器、金銀製品、名人字畫、古典秘籍等等。由於庫內存放的皆稀世珍物,屬皇家所有,因而護衛森嚴,就是職 高位顯者一般也不可隨便出入。

筠松到了御庫,與司庫打過招呼,説明來意,司庫讓坐。聽説他耍借書,便問要借哪朝、哪人、哪些方面的。筠松吿訴他,不拘時間人名,只要是關於風水方面的即可。司庫認為筠松也是皇家近臣,他掌管風水事務,看些風水書籍是職內之事,二話沒説便取出登記書名的冊 子,按均松所言,從堪輿部找了幾本出來,其中有《玉函秘術》、一行 高僧的《山河兩界説》、郭璞的《葬經》。筠松拿到書滿心高興,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便翻看起來。司庫為他沏了壺茶,不便再説甚麼,只好在稍远处坐下。

在御庫看書畢竟難以靜心,受時間約束,一次也看不了多少,只好 叫隔一兩天或幾天來看一次。從此,他成了御庫的「常客」。

經過一段時間,司庫見他循規守矩,看書如飢似渴,跑來走去甚為不便。這天見筠松來了便對他説:「大人,你為了看書萣來走去甚為不便,你知道,御庫之物不許外借,庫內也不便久留。別的事情在下幫不了忙,看書的事我看就破個例,叫做『瞒上不瞞下』。這樣吧,你把想看的書一次找好,寫張借條,把書帶回府上去看,看完再拿回來,好不好?」

「太好了,太好了!謝司庫大人關照。」楊筠松十分感謝。

於是,司庫取來冊子給筠松翻看。筠松開列好要借的書名,司庫把書找出,筠松寫了借條。筠松臨走時特意説明:「司庫大人,這些書我看完便及時送還,絕不使大人為難。」

筠松在御庫借來的書都是風水名著。他如獲至寶,有空即讀。在看書中能認真領會,注重關鍵,反覆思考,重點摘錄。甚麼地脈、地氣、 砂水、點穴等等,務要細細理會,書本知識加自己見解,從中起到舉一 反三的作用。

俗話説:「功夫不負有心人。」 楊筠松持之以恒地學習堪輿,鑽研風水,逐漸達到了精通的目的。為他後來專事風水地理奠定了堅實的基礎。

咸通十四年(公元八七三年),懿宗病重。彌留之際,左神策軍中尉劉行深、右神策軍中尉韓文豹不顧「無嫡立長」的故例,本來應由懿 宗長子魏王佾嗣位,卻矯稱遺詔,將懿宗第五子普王儇立為皇太子①。不 久,懿宗崩逝,李懷即皇帝位,是為僖宗。

年僅十二歲的李儇童心未化②,每有大臣奏議往往擱置不理,只是耽 於遊戲。甚麼騎射劍槊③、音律蒲搏④、蹴XX鬥雞⑤,無不喜愛。庫銀空虛,田令孜極力籌畫,僖宗只管任意揮霍,朝政多由令孜處決。令孜因投僖宗所好而獲寵。

令孜本姓陳,冒宦官姓為田⑥。他為人狡詐,善於鑽營,因僖宗寵信,在朝專權,橫行霸道,量官納賄,從而弄得朝政腐敗,人怨沸騰。

咸通十五年,楊筠松被敕封為金紫光祿大夫,當了僖宗朝國師。後見僖宗荒淫懦弱,朝廷頹風日盛,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中,苦不堪言,曾上《百姓十苦書》,希望僖宗明察下情,減輕人民負擔,救助貧苦,但未得理睬。時隔不久,關中等地水旱相巡,餓殍遍野,賦徭仍未減輕, 筠松又冒着「一封朝奏九重天,夕貶潮陽路八千」的風險,上《國以民為本》書。書曰:

高祖建立唐室至今,凡二百五十餘年。先得貞觀⑦之治,後有開元⑧

富蕃,雖歷安李之亂⑨,總為河清海晏,勉稱昇平。

XX數年,累有内乱發生,邊境少寧,關中等地水旱相繼,而上下官吏則恣肆奸欺。庫銀幾空,復加急政暴虐,賦斂無時,致庶民不堪重負,骨肉難以相顧,賣田宅鬻兒女者眾,迫於生計外逃者多。於此,朝廷不加賬,有司不知恤,致餓殍遍野,生靈塗炭,耕地東荒西瘠,蕭條景況難以言狀。民不聊生,心必散焉,臣憂甚!

古云:凡物,生之有時,當用之有度。反之,物必乏,財必空。管 子⑩曰:「民不足而可治者,自古迄今未之尝聞。」李斯⑪亦云:「快意 當前,適可而止。焉有重乎色樂珠玉而輕乎人民也!」目前境況,民心背向事关社稷,岂可等闲置之乎?

臣,名屬大夫,職掌靈台,实如岩穴之士,平庸无為,自度无能輔政濟民,所聞所想早於上達天聽,惟恐聖上見罪而躊蹲有時。今者,為報先皇殊遇、陛下信任,為開張聖聽,故冒死以聞。

祈陛下整肅朝綱,納忠諫,親賢臣,減優伶,充倉稟,恤民苦。若此,社稷幸甚,民之幸甚!

謹此,伏乞聖察。

這道奏章除隱責僖宗荒廢國政、眷戀聲色外,句句針贬時弊,字字同情人民。但結果如何呢?它像《百姓十苦書》一樣:泥牛入海無消息。

唐朝末期,內亂時有發生,邊境亦很不寧靜。朝政日益腐敗,人災又加天災,弄得民不聊生,倡亂者有可逞之機。終於一處舉事,四方響應,朝廷無力抑制。

乾符元年(八七四年)濮州王仙芝聚眾數千揭竿長垣。次年,冤句人黄巢糾眾起應,戰事歷經六年。至廣明元年(八八零年)十二月五日,黄巢軍攻克潼關。消息傳到長安,僖宗嚇得魂不附體,急召幾个心腹大臣問計。而那些大臣平時養尊處優,事到臨頭卻一籠莫展。僖宗什為不悦,但亦無可奈何。

他們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時,田令孜得報:巢軍前鋒已離京不远了。這一報更如驚雷,僖宗差點跌倒。令孜走近他,説:「陛下勿虑,賊眾來了則暫避一時,我已召集五百神策軍護駕,趕快幸蜀吧!」

此时的僖宗已六神無主,只説「隨卿安排」,便跟着令孜出逃。

僖宗逃前,忽忙之間對誰管御庫、誰管宮門鎖题作了個草草安排。 當晚便帶領妃嬪三人和福穆滄奉四王⑫,在田令孜麾下五百神策軍護駕和秦韬玉、孙樵等少數從臣陪同下,在「百官皆莫知之」的情況下倉惶逃奔西川⑬。

第二天早晨,楊筠松及尚在京中的大臣不知道宮中已發生的事情,乃整衣冠带到金殿早朝。 等了許久還不見僖宗到來,但又不敢離去。後來才知道僖宗已逃,且不明去向。頓時人心惶惶,一哄而散。

京中无主,一盤散沙。「樹倒猢猻散」,各人都打着各人的算盤。有打算到外地臨時避難的,有收拾東西準備永離長安的;也有附炎趨勢,急於串連其他官員做迎接新主子黃巢的準備。

筠松走得慢些。他望着這一夜之間便由莊嚴肅穆、熱熱鬧鬧而變得

死氣沉沉悽涼冷靜的皇宮,百感交集,不覺悽然。

他正沉思默想中,忽見後宮走出一個官員。他是留下看管宮廷的。

見了楊筠松便小聲説道:「國師!皇上已經幸蜀,起駕時曾留下旨意令

國師赴崑崙山步龍。」接着又道:「皇上幸蜀之事切勿向外人言講。」

筠松聽了這個口傳的聖旨未説「遵旨」,只是反問:「皇上命我去崑崙山步龍?」那總管點點頭,即扭轉身回後宮去了。楊筠松停不多時也離宮回府。

在回家的路上,筠松頂着臘月呼呼北風,想着剛才提到的崑崙山,似乎那高聳的山峰,皚皚的白雪,呵氣成冰的情景就在目前。也許是心理反應吧,身上似乎愈來愈冷,心裏愈來愈煩。

他邊走邊想,總也不可理解;過去不是都説中國有三大幹龍,三大幹龍也都從崑崙山發脈而來嗎?為甚麼現在還要我到那裹去步甚麼龍,去步龍又是步那裏的一支呢?他想不通。

後來,他與僖宗出逃的關係聯繫起來猜想。一想再想,似乎悟出了个中緣由:唔!步龍不就是查堪龍脈風水嗎!這個嘴上還沒長毛的小皇帝也真是的,自己被黃巢逼得出走,不想想自己的胡作亂為,不怪那些宦官弄權搞得朝政日非、黎民受苦,因而導致內亂和無力平亂,顯然怪起祖宗來,認為祖宗的風水轉向了,要我去查勘龍脈風水,從頭查起。筠松並不知道僖宗要他去步龍的本意是甚麼,卻認為自己的猜想八成兒都是對的。

筠松回到國師府,家員看出他有冷意,立刻泡了熱茶,送上火爐。 他坐在火爐邊的太師椅上,呷口熱茶,把手伸到火爐石上烘烘,又靜靜地思索起來。幾年來朝中发生的幾件大事如懿宗駕崩、劉行深矯詔、僖宗登極、令孜爭寵以及目前發生的造反等等,一幕幕浮現在腦裏。回憶往事,他對僖宗被迫出逃覺得是咎由自取,對他的復起也甚為失望。但時下自己該麼辦呢?步龍是萬萬不能去的,留在京城無所依靠,國師府也住不了幾天….. 他反覆考慮,最後打定主意:棄官為民,自奔前程,重操舊業,做地理去!

時局的突變,他知道京城這地方不再是安樂的處所,不要幾天還將是個危險之地,得趕緊離開,走的愈快愈好。他從太師椅上起來,叫拢家員僕人,把自己的打算吿訴他們,各給一些銀兩,勸他們回家安分守己,儉樸度日,積攢錢財,另圖發達。

筠松安頓好家員僕人,隨即步入內室,連夜打點。他疊好朝服,略整公文,捧出官印,連同一些不屬私有的物件分別用袋子裝好,結朿定當後把它懸掛到大堂梁上。接着,又不顧勞累找好自己的必需用品,取 來《玉函秘術》等堪輿書籍以及剩餘的少許銀兩,結成一個包袱。待諸事料理停當了方才歇息。

次日,筠松起了個大早,忽忽扒了幾口飯便挎了包袱、拿起雨傘, 提前到城門邊等待。城門一開便急急出城,朝着東南方向走去……

筠松在朝任職數年,做過國師大夫。亂時年月,惟恐生出變故,上了路還忐忑不安,邊走邊盤算另取個新的名字以掩人耳目。取個甚麼名字好呢?想到自己素來同情黎民,現在棄官為民了,此後將與百姓朝夕相處,應當量力而為地為民做些實事,救助貧民。於是取了個「救貧」 的號。

僖宗出逃的一二天後,京城官民都知道了實情。那些本來就有劣迹的人和一些非分者,一幫一伙地擁進皇宮,把宮中財物劫掠一空⑭。

黃巢軍攻破潼關後,勢如破竹,數十萬人馬長驅直入抵達京城,路 上並無抵抗。隨後,黃巢乘黃金輿到了長安,登太極殿,以將軍身分講了 一些安民的話,籠絡人心。幾天之後,經部下勸進,便以紙畫龍衣,以戰炮代禮炮,舉行登極大典,即位含元殿,做起了「大齊」皇帝,改 元為「金統」。

黃巢做了皇帝仅數日,便傳旨下去:唐官三品以上悉令罷,四品以下守官如故。

巢軍數十萬人馬突聚京城,糧草不濟,沒過幾天兵士搶劫店舖,隨 之出現人吃人的現象,秩序一直沒有井然。

楊救貧早已風塵僕僕地在南行途中,京城裏發生的事情過了很久他才知道。他慶幸自己走得早。

①②⑥⑫⑬⑭均參見《唐史演義》第91、92回。

③ 槊,杆較長的矛。劍、槊均古代兵器。

④ XX搏,即摔跤。

⑤ 蹴XX,即踢球。

⑦ 貞觀,唐太宗李世民年號(公元六二七—六四九年〕。

⑧ 開元,唐玄宗李隆基年號(公元七一三—七四一年)。

⑨ 安李之亂。分別指安祿山於天寶年間、李希烈於建中年間發起的叛亂。

⑩ 管子,即管仲。註見《楊公託夢修管祠》。

⑪李斯,戰國末期上蔡人。為秦王籌畫國事,官至丞相。

處州試技顯聲名

僖宗愴惶西逃,楊救貧與朝廷分道揚鑣,自奔前程。

他離別京城,一路不緊不慢地往南而行。此時,他失掉了官職並不惋惜,一經擺脱謹言慎行、每天早朝跪拜皇上的陳規嚴矩,倒覺得「無官一身輕」,一下子心情舒暢多了。

但是,生活環境的突然變化,又使他少了 一些甚麼似的,有些失落感。使他不得不考慮的,是自己在朝為官清廉,身邊甚少積蓄,日後浪跡江湖,居無定所,究竟到哪裏去安身?今後的生計如何安排?雖説熟练堪輿,可做地理為生,但處處人地生疏,誰會知道自己是懂地理的? 這許多問題不時縈繞腦際。

杨救貧想來想去,又覺得想的太多了。俗話説「船到灘頭水路開」。事已至此,思前慮後又有何益?今後以堪輿為業,人地生疏不是可自作介紹、自闖門路嗎?不知何處安身,不是可以慢慢物色長住之地 嗎!主意打定,心緒也隨之安定了許多。自然,這只是一時之念,要把那些實實在在的難處付諸腦後,從而在心底抹掉是不可能的。

他漫無目的,邊走邊找地理做。穿郡過府,經村越縣,不知經過了多少山川、多少村落….

這天,他屈指算來,離別京城已經有三個多月了。雖説天氣乍暖還寒,路邊農舍幢幢、田野燕飛人忙,已是春意盎然了。本來是心煩不安的,一路上不同的自然景色、不同的風土人情深深地吸引着他,因為這在喧嚣的京城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的。聯想起李白《送孟浩然之廣陵》 的「煙花三月下揚州」句,心想:我不正在這煙花時節朝揚州方向而行嗎?因而,又覺得自己有了額外所獲似的,愉悦之情油然而生。

然而,隻身孤影,終歸寂寞。對於此時的他,「在家千日好,出外半朝難」這話,時時都能體味出來。為了不錯過食宿時間,往往不得不量時而行,逢丘陵曠野緊走一程,遇人煙稠密才住了下來。看看是否有人要請地理看風水。

楊救貧來到了浙江處州地面。這裏一片開闊平地,住戶不 少,只見那矮樹叢叢,鳥啾花香,港汊縱橫,田連阡陌。雖無萬壑爭 流,千崖競秀,少松少樟亦少竹;卻多柳多麻更多桑。救貧覺得這是個 好地方,自度這人煙稠密之地必有人要看風水,便在此找了戶人家住了 下來。救貧住在一姓沈人的家裏。主人得知他是個風水先生,生活漂泊,顯得同情,招待頗為熱情。

村裏的人聽説來了個陌生的地理先生,不少人前來看望。他們中有好奇心的、有事先來打探打探,想請地理看風水的。來人七嘴八舌,問這問那,一時之間救貧應答不暇。隨之,村人奔走相吿,「我們村裏來 了個外地的風水先生」、「沈某家有個做地理的」,很快全村都知道了,也很快傳到了村外,甚至老遠的地方。

救貧住在這裏的時間雖不是建宅修墓的應時季節,也有請他看陽宅風水的,請他做陰宅地理的。他幫人做地理,不但細心察看龍勢脈象,且風水好在那點,忌在何處,都一 一講明,無賣弄,不欺哄,更不信口索酬,深得人們信賴。

對於風水,許多人是寧可信其有,不肯信其無的。這裏有戶人家家事不順,自以為陽宅犯凶,請救貧幫看風水。此人過去就問過風水先生,先生自詡高明,當問過住宅朝向、主人年庚後,未經細看便斷言 「此宅犯凶」。經救貧一看卻説:「宅宇無礙。」東家疑惑,將過去曾問過風水先生的事一 一述説,並道:「楊先生,我的茅居怕是有些關礙,請細細察看,明個究竟方好!」救貧道:「依我看,貴宅並不犯 忌。」可是,東家仍不放心,他那裏知道救貧是風水行家裏手?於是又 問:「為什麼過去那位先生斷言我的住宅犯凶?同是一幢住房,説法又各不相同呢?」救貧覺得解釋不清,本來想説:「他為的是錢。」但又不便直説,只幽默地説:「那位先生比我高明,他能看出忌處,我不能!」東家見救貧一再説:「无礙。」心裏是鐵實了些,卻像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」這句話那樣,思忖:也許真的沒什妨礙,要不,他就不想賺錢麼!

看完房屋的風水,兩人聊着閑話,東家覺得這先生也真怪,聯想起自己看房子的事,笑着問:「楊先生,人都説『十個地理九個破,一個不破毛地做』。新宅舊宅,只要叫地理先生一看,不是説這裏不吉,就是説那裏犯凶,看過的風水總是後者揭前者的短。我就沒有看到一個説看過的風水沒有一點嫌破的。你卻與眾不同,似乎不想多做風水多赚錢似的,何也?」

救貧覺得他問的蹺蹊,答道:「對於風水各人的看法是不同的,對待一件事,是不是都計較個人得失,也是各不相同的。我倒問你,你説地理先生看過的風水都説這裏不吉,那裏犯凶,果真如此麼?我是想, 是好應説好,是壞便説壞,好又説成不好,壞便説得更壞,這不是為了訛人錢財又是為着何來?這揆之情理不通的事我不能做!訛人錢財,問 心有虧啊……」

東家聽了救貧的話深為感動,向他投去敬慕的目光。自言自語: 「哎,直是一樣的米供出百樣的人,這楊先生真正人君子也!」

在處州,請救貧看風水的不少,都説他風水術精。他所説「訛人錢財,問心有虧」的話傳揚開去,更留下一個美名。

救貧在處州來來往往,住了較長時間。然而,風水不是家家要看, 地理不是天天有做的,一段時間過後,畢竟看風水的少了,救貧不得不轉走他方。

光陰荏苒,楊救貧離京已經一年多了。想想自己身如大海扁舟不知誰邊,隨流浮萍,無處扎根,覺得長此下去終不是事,更想着要找個安身處所。自然,這適於長期安身之地那裏去找,自己是完全沒有底的,他不得不聽天由命。

救貧離別處州繼續向南而行。在這棄官為民的一年多時間裏,漂泊遷徙幾成習慣,但走得遠了仍覺兩腿酸痛,疲乏無力。無奈之下只好忍耐堅持,到了後來則索性放寬心思,把不斷的遷徙走動當遊山玩水,拿途中見到的一村一舍、一石一木,當幽景奇觀,邊走邊看,細心品賞, 聊以自慰。

這天,他走到了一處人煙極少的地方。由於走得遠了,實在太累 了,見路邊有塊乾淨大石,便坐下來休息。四野望去,眼見青山排撻, 綠水環繞,忽上忽下的崎嶇小道,冥思遐想中,又想起朝中往事,自己的處境和將來的打算來。一想一句,在無意之中竟綴成了一闋詞:

山自低高,路何迢迢,彎彎溪水夢繞。上之蒙昧,廊廟傾倒,誰與一同計較。樂得喧嚣永去,寂寞又生,愁難了!愁難了!怡然自安,只在自我天裏,度將昏曉。

竹籬茅舍風光好,吾甘淡薄,富貴過眼雲煙。我何人斯!安能永好?從茲後,寄情山水,榮辱煩惱總少….

救貧想起坐得久了,沒心把詞斟酌續完便起身趕路。沿途雖也找些地理做,但是,總難有住上幾天的地方,只好走走停停,隨遇而安。幾個月後,他輾轉到了湖北境內。

三僚授徒創贛派

楊救貧在湖北聽了廖鑾説的江西風水很好之後,遂即離鄂赴赣。歷月餘,風塵僕僕地抵達江西虔州。在虔州之南的崆峒山住了不久,隨後便在虔州各地邊做地理邊尋覓長住之所。

一天,他來到興國與于都毗鄰的一個去處,這裏山巒绵亘,林木茂密。偶見一個山坑的坑口看似裏面開闊,便循着小路斜了進去。進入坑門不遠望見有個偌大村子,於是,加快腳步朝着村子走去。

在離村不遠處,救貧佇位一望,只見這裏群山環抱,一條清澈的小河在村前汩汩流過,小溪溪間搭着古色古香的石板橋,彎彎曲曲的鵝卵石小路幾經迴轉,向另一坑口伸去,幾蔟農舍順坡而上,處在綠樹掩映之中….. 略略一看,便覺這裏的景色很好,風水亦好。

救貧為了詳細察看這裏的風水,忘卻業已十分疲勞,特登上一小山的頂上,居高臨下地四面觀望。看罷多時不覺心中大喜,竟脱口而出: 「啊!真好一個地方!他以行家的眼力品評這裏的風水,正像古人下面這首詩中讃道的那樣:

屏障橫開觀活龍,

先從峻嶺肅儀容,

鶴膝頭上折亦沖,

山川靈氣特奇鍾。

他看罷多時猶戀戀不捨,他被這裏的風水和景色吸引住了。頓時萌生了在此暫住之念。

楊救貧朝另一條小路下坡向村子走去。到了村前,見一老人荷鋤跚跚而來,便迎上前去略作一揖,問:「老伯,請問貴地叫何地名?」老人見面前站着的是個陌生人,操外地口音,以為他是經過問路的,吿知這裏叫「三僚」後,反問:「這位先生,聽口音,你是外地人,走到這山旮旯裏來了,想是迷路了吧?你是做甚麼的,要到哪裏去呀?」

「噢!叫三僚!」救貧謝過老者,道:「我是幫人看風水的,四海為家,走到那裏算那裏,不是迷路,是見這裏風水好、風景也好,而且是個出地理先生的地方,想在此找個住處住上幾天。」

老人聽救貧説到「這裏是出地理先生的地方」,不以為然,微笑着 説:「先生是做地理的,自然會看風水。但你是外地人,還沒停下腳步,怎麼就看出這裏是出地理的地方呢?」

「依我看是,你不相信吧?」救貧用手指指左邊又指指右邊,道: 「你看,前有羅經吸石,後有包袱隨身。這裏不但出地理,而且還可以出一千把『涼傘』哩。」

老人笑笑,説:「又出地理,又出涼傘!」

救貧見他不解,解釋道:「不是又出地理,又出涼傘。『涼傘』是地理先生出門的裝束,意即可出一千名地理。」

老人覺得此事爭辯不清,嘴裏不説甚麼,可心裏卻在想:你説的這麼神,誰信?你是想我叫你做地理吧?我不怕你是江湖騙子哩? 記起他説要找個住處,朝屋場一指,説:「噢,你要找住的地方,到那個屋子問問去。」

救貧謝過老人,循着他手指的屋場找去,真的找到了房子,他在這裏住下了。

三僚村分上仿、中僚、下僚三個較大的屋場。救貧住在這裏,除到興國各做地理外,還經常往返於于都、赣州、宁都、會昌等地從事堪輿。得閑时便在三僚與村鄰拉家常,話桑麻,看風水書籍,撰寫風水著作。由於他不斷實踐,認真鑽研,對風水學精益求精,經過一段時間,他做地理的名聲逐漸傳揚開去,不但請他做地理的人日益增多,還有慕名前來拜他為師、向他學習地理術的。他原來打算在此暫住一段時間,後見這裏環境清靜,民風淳樸,與當地父老近鄰相處得很是融洽,覺得這是個難找的好地方,便在此長住下來了。

一日,于都方向的路上有個二十多歲的壯漢在趕路。他腋挾油紙傘,肩上挽了個包袱,風塵僕僕地來到了三僚。他是特地來找楊救貧學習地理術的。當見了救貧,一聲:「師傅,晚輩叩見。」隨之又深深一揖。

救貧見面前此人素不相識,還過禮,請他坐下,問:「少先生高姓大名,是路過還是特找不才,有何見教?」漢子答道:「晚輩曾文辿,家住于都,聞得師博精通地理,特意前來拜師學藝,萬望師父接納為徒。」説完,又欲行大禮。救貧見此,忙起身扶住,移了櫈子,請他坐下説話。

待文辿落坐,救貧道:「你是那裏聽得我的虛名?還説我精通地理?我是做地理的,説我精通就其實難符了。常言道:學海無涯。堪輿亦如此。我只懂點皮毛,現在是邊做邊學。若説拜我為師更是不妥,你還年輕,不要誤了你的前程。」文辿見他推托,生怕老遠找來,白走一趟,坐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。過了一會才説:「楊先生,你不肯收我為徒,想是怕我蠢笨,學不得地理,弄得不好會壞了師父名聲,抑或帶着個徒弟反添麻煩麼?」救貧説:「都不是,確是怕耽誤了你……」

文辿聽他這也不是、那也不是,心想:莫非怕我跟了他要供養我,生活負擔……便説:「楊先生,我矢志學習堪輿。如蒙收錄,我當跟隨左右,聽從師教,生活一節我會自理,決不會使你成為累贅。我前來投師學藝是稟過父母的,也備了些許銀兩,用完還可回家去取。你……你 就收我為徒吧!」

其實,救貧不答應收他為徒,一是此前尚無收徒的打算,二是對他毫無了解。對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,自然不會一説拜自己為師就欣然答應的。

救貧是不答應,文辿是硬磨軟説。後來,救貧見文辿學藝心切,想想自己孤身一人沒個伴,頗感寂寞,以後要把自己的堪輿術傅授於人, 沒個徒弟也不可能,於是又有些動心,想收他為徒。可是,畢竟對他不了解,知道他是怎樣個人呀?因而又猶豫難決。救貧考慮來考慮去,想了個進退兩便的方法,便對文辿説:「你遠道而來路上辛苦,現在就在此休息,如不嫌忌則住上幾天亦可,拜師之事以後再説吧!」顯然,救貧希望對他觀察一番,審慎處事。

文辿原以為投師無望,現見他猶豫卻又讓自己住下,覺得投師學藝尚有希望,待救貧一説完便道:「好,我在此住下。只是打擾了,謝師傅關照。」

文辿與救貧住在一起,初來乍到不便問這問那,只是幫着挑水拾柴、做些雜活。時間雖短,救貧見他手腳勤快,能吃苦,頗有好感。

過了不久,救貧又要出外做地理了,文辿徵得同意跟了去。一路上兩人邊走邊聊。文辿雖未進師,對救貧卻以師父相稱。看見路邊有墳墓便問這穴做得好不好、那穴做得如何?救貧含糊答覆。後來文辿見到墳墓又問,救貧面露慍色地道:「風水好壞要對龍脈砂水等前後左右詳細察看才知道,見到墳墓就其一點斷言好壞,豈不瞎説麼?」文辿一陣臉紅,以後見了墳墓也就不再問了。

這次做完地理回到家裏,文辿不時向救貧請教地理方面的知識,要來風水書籍認真學習。救貧見他熱心地理,學習專心致志,經過一段時间的觀察得他人亦誠實,有次文辿拐着彎兒談起拜師的事,救貧也就同意收他為徒,並即簡單舉行了拜師禮。於此,文辿成了救貧的正式弟子。此事,堪輿家這樣記載:「在三僚遇文辿拜楊為師。」

文辿學習地理很認真,又肯鑽,不很長時間學到不少知識。但總覺得自己學的太慢、懂得太少,認為堪輿學和做其它事情一樣也有訣竅。 有次他問救貧:「師父!學地理也有竅門、有好的方法吧?」救貧毫不猶豫答道:「有啊!」文辿聽了很高興,説:「師父,有就教給徒兒吧!」救貧笑着點點頭,説:「好!現在就教你,你記住了 :学地理,一要有恒心。堪輿這一门不是用幾句話説得清、包得攏的,也不能一下子就學懂學通,一時不通就洩氣,永遠難通。欲速不達也。因此,要持之以恆地學;二要析驗省察。昔云:「博學而日省乎己,則知明而行無過。」

做過的、學過的,對了,想其所以;錯了,悟出緣由,藉以积聚知識、豐富提高。博學的人尚需如此,何況初學者也。我説的這些不是訣竅麼?」

「這些就是….訣竅?」文辿聽了有些失望,心想:這訣竅還用你説麼?不就是勤學多想!但心裏這樣想,嘴上卻説:「師父説的是!」

文辿的性格外向,喜説愛動,有一天卻一反往常,呆坐那裏許久不说话,救貧看在眼裏,知道他在想心思,坐了前去搭訕着問:「文辿,你跟我也好些時日了,你覺得地理最難的是甚麼?」文辿見問,「唉」地一聲,道:「甚麼都難。人家説『地理好學牛好醫』。我原以為學地理是件易事,誰知這樣深奧難懂。不過,我覺得最難的還是辨龍。師父説過,龍者,山之脈也!我們見到的山好比人的面孔。一百張臉就有一百個樣子,沒有兩座山模樣是相同的。要分清每座山的龍脈,不難麼? 而且還有平龍更難認呢!」

救貧點點頭道:「唔!你説得有道理,但又不全對。各山的形狀不同是事實,説辨龍最難是缺乏知識的緣故,精於此道便覺不難。這要以後你才能體會到。你説辨龍最難,也是擇穴難的問題,而擇穴的前提是尋能脈。現在我把尋龍的方法給你講講好嗎?」

文辿聽了很高興地説:「師父請講!」

救貧道:「尋龍脈要分清雌雄。可以從四個方面着手:首先察雌雄於來龍行度之間,將仰定為陽、俯為陰,有窩為陽,有脊為陰。這樣俯仰相該、窩脊相乘,就可占卜真龍行度的吉兆;其次,是察雌雄行度於方位之上,坎、癸、申辰、寅戌、乾甲、坤乙等方位屬陽為雄;艮丙、 巽辛、兑丁、巳丑、震庚、亥未等方位屬陰為雌。雄龍懶緩,雌龍淸秀,據此可以占卜形體貴賤的標格;三是察雌雄於納甲之中,即以乙辛、丁癸、甲庚、丙壬、辰戌、丑未為陰為雌,乾坤、艮巽、震離、坎兑、巳亥為陽為雄。各以配卦納甲相見,可以占一氣相應的吉兆:四是察雌雄於形體之上,則以在土中運行的氣脈為雌為陰,以溢於地外的氣為雄為陽。這樣山水相會,可以占卜形止氣蓄的吉兆。」

救貧見文迪認真地聽,稍停又説:「尋龍不超出以上範匮之外,也不局限於此。因為天氣向左旋轉為陽,地氣向右旋轉為陰,這是先天的道理。是先有氣,以後才有形體,形體是依氣形成。而後天的道理,卻是先有形體然後才有氣脈,氣脈依托形體而得顯著。所以,地理風水中的尋龍方法,就要根據形體來觀察氣脈,龍從左旋則氣脈必從左來,並為陽為雄.,龍從右旋則氣脈必從右來,並為陰為雌。這些便是尋龍的要訣。」

救貧講完,問文辿:「我講的這些,懂麼?」文辿嘴上説「懂….懂是懂一些。」其實,如何察雌雄,甚麼叫納甲,他完全不懂。但聽説「這是尋龍的要訣」,覺得師父講的就是「訣竅」,後悔自己沒有認真記下來。於是問:「師父可不可給再講一遍?二救貧見他認真的樣子, 給他重講了一遍,並囑他以後留意,對照體會。

文辿跟隨救貧左右,見他做地理時在仔細觀察山巒形狀、水流走向後,隨之把一根棍子立在身前,對着面山或窩壑左瞄右瞄、忽前忽後、 且稍前稍後地移動棍子,然後才定下穴位。他對此不解,問是何用處? 救貧略加解釋,道:「棍子,杖也!這是定風水之一種方法,名叫『杖法』。此法有十二圖式,如順杖、逆杖、對杖、縮杖、離杖、倒杖…… 所以也稱『十二杖法』。使用此法可統觀山水形勢、包攬方位、取納禁 忌、權衡比較,最終擇佳定穴。這和前人之使用栻盤定位顯著不同,是依据山巒形勢等諸多情形摻合一起來考慮的。這一時之間説不清楚,我也還在考究、完善,以後再教你吧!」

文辿在跟隨救貧二十多年的地理活動中,刻苦鑽研,對風水術精益求精,後來繼承和發展了楊公的風水理論。俗話説「心堅石穿」,文辿在自己的勤學苦鑽下,成就可迫其師,故風水學上世稱楊曾廖賴,曾就是指他。楊救貧逝後,他把師父傳講的尋龍方法和有關知識,結合自身體會,綴合起來,寫成了留傳後世的風水著作《青囊奧旨》,此外,還撰寫了《尋龍記》及《陰陽問答》等多篇著作。至今,風水術者都把他的著作運用於實踐,與楊公的風水著作並重,參照使用。

在三僚,楊救貧除授徒曾文辿(小淵,今于都曲渾人)外,還收劉江柬(于都葛址人,與文辿同時學藝)等為徒。他們在于都等地都很有名氣。

楊救貧獨創的「赣派」風水是長期的總結實踐,逐漸完善的,而不是一時一地形成的,但他是到三僚後才專心致志,把風水活動中實踐的、分散的東西加以總結,上升為理論,遂形成「赣派」這一派系。因而,在很大程度上,三僚起了孕育、完善「贛派」風水的作用,是赣派風水的發端地。

楊救貧長期寓居三僚,推動了江西地理行業的發展,尤其在三僚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。這個村村學習和專事地理的代不乏人。直至解放後,三僚村四千人口,從事地理的竟有三百多人,有的一家就有三個做地理的。他們跑閩粤、闖港台,甚至飄洋過海到東南亞各國傳布堪輿,致富家業。